《國學(xué)成語故事》番外篇（9）之春秋五“惡”（上）

國學(xué)成語，濃縮歷史精華；曲徑通幽，遇見不一樣的“中國”。

落筆之前，筆者一度很糾結(jié)，因為我們即將離開令人留戀的春秋，進入刀兵四起、群雄逐鹿的戰(zhàn)國時代。

戰(zhàn)國一改春秋時代的溫文爾雅和仁義禮智信，轉(zhuǎn)而成為口是心非、搖唇鼓舌的縱橫家和嗜血成性的將軍、國君們的“黃金時代”，所以筆者有些不忍用一些揭露人性之惡的故事為春秋作結(jié)。

但后來又覺得瑕不掩瑜，畢竟終春秋幾百年，列入史冊的壞人屈指可數(shù)，更何況這些壞人最后都得到了應(yīng)有的懲罰。

畢竟，人類最本質(zhì)的走向是文明與進步。

善惡有報，是我們永恒的信念。

（一）蛇蝎大美女驪姬

前文提及，當(dāng)年，晉獻公在攻打驪戎時，得到了兩個絕色美女——驪姬和少姬。驪姬生兒子奚齊，少姬生卓子（一作悼子）。

驪姬美若天仙，很受寵愛。日子一長，就有了非分之想，想立自己的親生兒子為太子。

當(dāng)媽的疼兒子，是天性，也是人性，有想法也正常，問題是驪姬的手段卑劣。

有了想法后，驪姬找來晉獻公的寵臣梁五和東關(guān)五，開始“剪裙邊”，具體方法是三人一起勸說獻公將其他妻妾生的六個兒子分別外放出都城。晉獻公答應(yīng)了，此后，太子申生去了曲沃，公子重耳去了蒲城，夷吾到了屈城，只有驪姬和少姬的兒子住在國都。

隨著奚齊慢慢長大，晉獻公也有了立奚齊為太子的心思，就把心里話告訴了驪姬。不料驪姬哭著堅決不同意說：“申生是太子，諸侯們都知道，而且他屢次領(lǐng)兵打仗，頗有戰(zhàn)功，百姓也親近他。如果您這樣做，我就自殺?！?/p>

英明神武的晉獻公一聽，感動地幾乎稀里嘩啦，覺得驪姬真是個深明大義的好女人，打著燈籠都難找。

而實際上，驪姬是個不折不扣的蛇蝎美女。她明里對著獻公極力夸贊申生賢德，暗地里卻派人極力詆毀他的聲譽。

公元前565年，眼看獻公一天天變老，驪姬決定動手除掉申生。

她叫來申生說，獻公夢見了申生的母親齊姜抱怨自己“苦饑無食”，要申生祭祀一下母親。

申生是個大孝子，于是在曲沃隆重祭祀了母親，并把供品送給父親吃。而此時獻公正外出打獵，驪姬便“貼心”地讓申生把祭品放在了宮里，等獻公回宮后代為轉(zhuǎn)交。

六天后，獻公打獵回宮，驪姬命人在供品里放入毒藥獻給獻公，說這是太子祭祀母親的供品。

獻公很欣慰，正要動手品嘗時，驪姬慌忙跪下勸阻說：“酒肉外來，不可不小心?！毖月犛嫃牡墨I公把酒灑在地上，地上鼓起了大包。把肉丟給狗吃，狗立刻死掉，讓宦官試吃，宦官也倒地身亡。

驪姬見狀淚如雨下說：“這是太子的陰謀啊。您都這么一大把年紀(jì)了，沒想到太子還等不得?！?/p>

太子聞訊，嚇得跑到了新城。獻公就殺了申生的師傅杜原款。下人勸申生說：“您應(yīng)該回到都城，把事情的前后經(jīng)過說一遍，國君會弄清楚的。”

申生說:“我如果申辯，驪姬必定獲罪。父親年紀(jì)大了，沒有驪姬吃不飽，睡不安，更不會快樂，我也不會快樂的?！?/p>

有人勸他逃亡，申生也沒有同意，而是選擇了自殺。

隨后，驪姬一不做二不休，又誣陷說重耳和夷吾也是太子同黨。獻公又派人追殺二人，二人被迫走上了漫漫逃亡路。

公元前651年，晉獻公去世，機關(guān)算盡的驪姬實現(xiàn)了自己的愿望，她的十一歲的兒子奚齊被立為國君，但當(dāng)年十月就被大臣里克等人誅殺，連帶驪姬成了“陪葬品”。

機關(guān)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

（二）“野孩子”豎牛禍家身死

話說當(dāng)初一日，魯國內(nèi)亂，大夫叔孫穆子（叔孫豹）被迫逃亡。在庚宗，穆子遇到了一個獨居的女人，叔孫穆子請求女人給他飯吃，并留宿她家中。

第二天，在女人依依不舍的哭泣中，穆子踏上了前往齊國的旅程。在齊國，娶國氏之女為妻，并生下了兩個兒子孟丙、仲壬。

一天晚上，穆子夢見天要塌下來壓住自己，眼看頂不住了，一回頭看見了一個人，此人黑皮膚、駝背、摳眼睛、豬嘴巴，就喊他說：“牛，快來幫我”，牛挺身而出，穆子這才脫險。

這雖然是一個夢，穆子卻牢牢記在了心里，甚至問手下有沒有見過這人。

后來，魯國內(nèi)亂平息，召喚穆子回國為卿，在庚宗遇見的女人抱著野雞來找他，說兒子會跑了。

穆子叫來孩子一看，竟然和夢中遇見的“?！币荒Ｒ粯樱谑蔷秃八芭！?，小孩子也張口答應(yīng)，穆子既驚訝又高興，就把他留在了身邊供自己使喚（家臣）?！蹲髠鳌贩Q之為“豎?！?。豎，未成年的童仆、小臣。

穆子很喜歡豎牛，長大后讓他主持家政。其間，穆子把在齊國的兩個兒子接回了魯國。而兩個孩子的母親則早已改嫁，這讓穆子很惱火。

孩子們一天天長大，穆子卻一天天老去。公元前538年的一天，穆子在外出打獵中突發(fā)疾病，臥榻不起，一直以來低眉順眼的豎牛忽然露出了狡猾而猙獰的真面目，他要趁機占有穆子的家產(chǎn)。

豎牛找到孟丙想和他盟誓，孟丙不同意，豎牛起了殺心。

病中的穆子為了推出自己的接班人，命人鑄造了一口鐘，打算在舉行落成典禮之時，向大夫們隆重推介兒子孟丙。

孟丙為典禮做了周密安排，讓豎牛向穆子請示典禮的日期。豎牛進去之后，卻壓根不提這茬，而是自己編造了一個日期讓孟丙執(zhí)行。

典禮如期舉行，病榻之上的穆子聽到鐘聲感覺很奇怪，豎牛說:“孟丙那里有北邊女人（指穆子已經(jīng)改嫁的齊國妻子）的客人。”穆子大怒，掙扎著要去找孟丙問罪，被豎牛好言相勸，攔了下來。

兒子如此大逆不道，穆子怒氣難平，等客人一走，就派人拘捕并殺害了孟丙。

孟丙死了，豎牛又找仲壬商量分家產(chǎn)，被仲壬拒絕，豎牛殺心再起。

一天，仲壬和魯昭公的車夫在宮內(nèi)游玩，恰好被昭公看到，昭公很喜歡仲壬，又聽說是穆子的兒子，就賜了一個玉環(huán)。

仲壬很高興，讓豎牛把玉環(huán)送給父親看。但豎牛進屋之后，壓根沒提這事，出來后對仲壬說，父親讓你戴著。

但轉(zhuǎn)天豎牛卻告狀說仲壬違反禮儀私自晉見了國君，還把受賜的玉環(huán)私自佩戴。穆子很生氣，派人趕走了仲壬。

仲壬被趕走后，一連串的打擊使穆子的病越發(fā)沉重。偌大家業(yè)不能沒有主人，穆子讓豎牛喚仲壬回國，豎牛滿口答應(yīng)卻并不執(zhí)行。

不僅如此，豎牛還不許下人給穆子送水送飯。穆子饑渴難耐，大概腦子里的水也干得差不多了，才終于明白豎牛這個面目丑陋，和自己沒有一點遺傳色彩的“野孩子”是一只不折不扣的惡狼。

恰巧這天大夫杜泄來探望病情，穆子告訴了自己的不幸遭遇，并給他一條戈讓他殺掉豎牛，杜泄拒絕了，而且對外人守口如瓶。

奇怪的是，穆子死后，杜泄作為葬禮的主持人，卻為穆子的葬禮規(guī)格東奔西走、據(jù)理力爭，真不知道此人腦子里那根神經(jīng)短路。

但是豎牛卻嗅到了危險，他借口穆子病重，不準(zhǔn)會見外人。而且下人給穆子送飯菜，必須由他轉(zhuǎn)交。而實際上，送來的飯菜全被豎牛偷偷倒掉，最后，叔孫穆子活活饑渴而死。

不知道生命的最后，叔孫豹先生會不會為自己的風(fēng)流債而深深后悔。

穆子死后，豎牛立穆子的庶子叔孫昭子為宗主。他以為昭子肯定對他感恩戴德，甚至成為他的傀儡，但是他錯了。

公元前537年，叔孫昭子看到野心勃勃的豎牛不僅假借穆子之名干預(yù)朝政，而且還發(fā)動叛亂，殺死了從齊國返回魯國的仲壬，并把原本屬叔孫氏家所有的三十個城邑作為禮物，送給助他作亂的南遺，昭子感到了巨大的威脅。

于是，他以朝見之名召集家族上下人等說：“豎牛給我們家族制造禍亂，攪亂了國家正常的秩序，殺死嫡子另立庶子，還分裂家族封邑給他人，他罪惡滔天，必須要殺死他。”

豎牛聽到兇信，急匆匆奔逃齊國。半路上，孟丙、仲壬的兒子張網(wǎng)以待，在塞關(guān)之外抓住了豎牛，隨后把他的腦袋砍下，扔在了荊棘棵里。

壞人終于得到了應(yīng)有的懲罰，但卻那么的讓人久久地難以釋懷。

國學(xué)經(jīng)典欣賞：

初，穆子去叔孫氏，及庚宗，遇婦人，使私為食而宿焉。問其行，告之故，哭而送之。適齊，娶于國氏，生孟丙、仲壬。夢天壓己，弗勝。顧而見人，黑而上僂，深目而豭喙，號之曰“牛助余”，乃勝之。旦而皆召其徒，無之。且曰：“志之?！奔靶箭R，饋之。宣伯曰：“魯以先子之故，將存吾宗，必召女。召女何如？”對曰：“愿之久矣。”魯人召之，不告而歸。既立，所宿庚宗之婦人，獻以雉。問其姓。對曰：“余子長矣，能奉雉而從我矣?！闭俣娭?，則所夢也。未問其名，號之曰“牛”，曰“唯”。皆召其徒，使視之，遂使為豎。有寵，長使為政。

——《左傳·昭公四年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