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他不浪漫但可以彈奏愛情-情感

一
　　
　　在廣州的高檔場所，有一個地方不會讓我們這些整天被生存追得東奔西跑、灰頭土臉的人感到自卑，那就是天河購物城。在那里，一個窮得連一塊銅板也拿不出的人，同樣可以瀟灑地享受中央空調，乘著電梯逛商場，看優雅的美女，沒有誰會因為你沒錢而對你翻白眼。
　　
　　我和李林的第二次約會地點就定在這么一個無比浪漫又超級省錢的地方。那時我的底薪只有幾百元，而李林在一家餐廳做傳菜員，工資更低，一開始我們就是那種為錢所困的人。
　　
　　我和李林就是這樣走在天河城天貿南大的豪華商場里，開始我們經人介紹后的第二次約會（第一次是在介紹人的房間里）。我們一邊走一邊瀏覽著挑起人們打開錢包的欲望的各式商品，李林對很多東西都流露出愛不釋手的神態，我則暗暗下定決心，鑒于口袋里人民幣不到100元，若李林在我們沒到一定熱度的階段，向我提出購物要求，我都必須拒絕，我已想好了對她說的臺詞：我現在沒錢，我只有愛情，但我以后會努力賺錢為你買的。我也做好了李林大罵我一聲“孤寒鬼”然后甩手就走的準備，但她沒有，她只是把這些東西拿起來摸摸又很不舍得地放下，偶爾嘆一口氣。
　　
　　就在我一步步跟著她正誠惶誠恐的時候，李林在一排吉他面前停住了。她用手去掃了掃身邊的一把吉他的琴弦，我的心被琴弦撥起了某種特別的沖動。我附在李林耳邊對她說：“我會彈吉他的，我以前也有一把吉他，后來賣了，就再也沒有彈過了。”李林露出驚奇的神情說：“可惜，我很想聽你彈一首歌的。”
　　
　　李林的遺憾讓我有了一個主意，我叫來服務員說自己想買吉他，問是否可以試試音，服務員說沒問題。于是我就坐在了商場的那張凳子前，挑了一把彈民謠的吉他，調好了音，彈唱了一曲《透過開滿鮮花的月亮》，彈完之后我對李林說：“對不起，我沒有買這把吉他的錢，如果有錢我一定買下它，每天為你彈一首歌。”我當時真是這么想的，就順口說了出來，李林笑著說：“你不是對服務員說要買吉他嗎？”我說：“我口袋里所有的資產只有幾十元錢，我是找個借口要彈一首歌給你聽。”李林聽了沒有了笑，咬了咬嘴唇，良久才說：“我好感動。”
　　
　　我就是這樣俘獲了李林的芳心。李林說：“你能學會彈吉他，說明你聰明；你會想辦法讓我開心，說明你真對我好。以后窮點無所謂，只要你能答應一輩子對我這么好。”我說：“我答應。”
　　
　　二
　　
　　從此以后，我就改口稱李林為林子。不久，我和林子一起在康樂村租了一間房子住在了一起，一是林子放心把自己交給我了，二是兩人一起住可以不必交雙份房租，省錢。
　　
　　有一次我有幸月底拿到了一份1000多元的提成，林子高興地對我說：“去買把吉他吧，這樣你就可以天天彈吉他給我聽了。”我看了看林子說：“林子，收起這些不實際的浪漫情調吧，廣州不是家鄉。”林子很委屈：“不就是兩百多元錢，你答應過我有了錢就買一把吉他天天彈歌給我聽的。”我不耐煩地說：“你成熟點兒好不好，這些錢還要交房租水電，多了要存起來，萬一我們有什么事，也可以頂著。”林子直愣愣地看著我，沒有再說什么，只是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我沒有舍得花兩百多元錢去買一把吉他，還有個原因是因為我想存夠錢買一部二手電腦，在閑時寫點文章看能否賺點稿費。以前我在家鄉做代課老師就是一邊教書一邊投稿，一個月下來也能多賺幾十元錢，吉他也就是那時候用稿費買的，只是后來教育系統精簡人員，我為了去廣東打工，就把吉他賣了做路費。現在到了廣州，我已經體會到了沒錢的寸步難行，浪漫早沒有了，被生存壓迫得喘不過氣來的我即使有這個經濟能力也不會有閑心去買回一把吉他來玩了。
　　
　　三
　　
　　果然我的想法沒錯，不久，林子打工的餐廳倒閉了，她沒有了工作。剛開始，我還安慰林子說沒事沒事，大不了再找一份，可隨著林子找工作一次又一次碰壁，我的心情越來越糟糕。一天晚上，我下班回到家，林子做好了飯在等著我，色香味俱全的菜，桌子中間擺了一個瓶子，裝上了水，插了一束鮮艷的紅玫瑰。我問林子：“今天找工作怎么樣？”林子說：“他們說要會講廣州話的，可我不會。”我看了看桌上的玫瑰，用筷子重重地敲了敲桌子，大聲對林子吼道：“你呀，還有心思玩浪漫，整天不求上進，告訴你，浪漫是要錢做代價的！你文案，這一束玫瑰要多少錢？”林子嚇得立即從凳子上彈起來，臉刷地白了，囁嚅地說：“是用我自己的錢買的。”我一聽火更大了：“大小姐，我知道這是用你自己的錢買的，可這里的房租、水電、伙食費，你也付了錢嗎？”心情壓抑的我說著說著就失去了理智，竟抓起桌上的花瓶一把摔在了地上，隨著“啪”的一聲，玻璃瓶子碎了，花全部狼藉地散落在地上。
　　
　　林子的眼淚就這樣忍不住地流了下來，她哭泣的聲音顯得很絕望。我知道自己有些過分了，趕忙安慰她：“林子，我錯了，我不該對你發火，但我也是為你好，我只是希望你有時間可以學點廣州話，而不要總把心思放在一些不實在的事情上面。”林子已經在收拾行李，她只說了一句我至今也不能忘記的話：“窮更需要有浪漫的心。”
　　
　　林子走了，我攔不住她。她走后我才發現生活中全是林子的氣息，原來她在我們這個簡陋的“家”中曾花費了那么多心思：門簾是她用彩色的紙結的一只只展翅欲飛的千紙鶴；衣柜是她用撿來的硬紙殼做的，上面開了一個心形的小窗；還有情侶拖鞋，是我們逛夜市講價買來的……原來這房間里的每一件東西都有林子的影子。我的心一次又一次地被扯出了胸膛，我被生活擠迫得幾近麻木的心知道痛了，而且是要撕裂的那種痛。
　　
　　一個星期之后，就在我決定想辦法去尋找林子的時候，我收到了一件用帆布袋包裝起來的大件禮物，打開一看，是一把做工非常精細的吉他。袋子里有一封信，是林子的：
　　
　　匡：
　　
　　我知道你愛我愛得不容易，是我不夠上進，整天想那些不實在的東西，給了你壓力，可我天生就是這樣，沒辦法。你曾經答應過會天天彈一首歌給我聽，我覺得你很愛我，可你沒有做到，因為你覺得沒有必要為了我，用辛苦工作換來的錢去買一把不實用的吉他。可我不這么想，明天是你的生日，我不知送什么禮物給你，于是我就去買了這把吉他，希望你在辛苦工作之余別忘了放松自己，享受一下生活。我不會挑好吉他，是賣吉他的老師幫我挑的，他說，如果有問題可以拿保修單去換。我很想再聽你彈一次吉他，可我沒有這個耳福了，我要去東莞了，我親戚在那邊幫我找了一份工作，今晚我就走了。
　　
　　我希望你從此過得好，因為，我愛你。
　　
　　四
　　
　　我請了假開始滿大街找林子，可沒有人知道她在哪里。
　　
　　孤獨的日子里，我有了用吉他來驅散對林子的思念的沖動，我要去買一個變調夾，于是我順著吉他保修卡留的地址找到了那家樂器店。在琳瑯滿目的吉他叢中，我發現了林子送給我的那款可插電的兩用吉他，上面陳列的價錢是一千一百多元人民幣，幾乎相當于一把電吉他的價錢。對于每個月收入不到八百元的林子來說，作出這個購買的決定要有不小的勇氣和動力。我這才知道林子愛我的分量。
　　
　　我一邊用吉他表達自己對林子的思念，一邊發瘋似的繼續打探林子的消息。終于，她的一個朋友告訴我她在東莞一家酒吧里做服務員。
　　
　　我當即請了假，背著林子送給我的吉他，坐車去了東莞，按地址找到了那家酒吧。酒吧負責人說：“她晚上才上班，你晚上來找她吧。”我發現酒吧中間有個小舞臺，門口貼有當晚的節目預告，我看了看，跑去對酒吧負責人說：“可以讓我為你們彈唱幾首吉他曲嗎？我不要錢的。”那個負責人聽我彈唱了一首歌后說：“可以，但必須安排在我們的節目完成之后，你晚上10點以后來吧。”
　　
　　我問清楚了林子要在酒吧收吧之后才會下班，于是放心地在晚上10點鐘準時來到了那家酒吧，我遠遠地看到了久違的林子，她在酒吧的燈光映襯之下，顯得更清瘦也更美了。我壓抑住心狂跳的激動，架上了一幅太陽鏡，我希望林子聽了我的歌后才注意到我。
　　
　　于是在這個異地的酒吧里，我彈唱了第一次為林子彈唱的那首《透過開滿鮮花的月亮》，之后，我忍著沒有看一眼林子，緊接著用自己的心唱完了第二首歌曲《有多少愛可以重來》，當唱到最后的時候，我知道自己的眼淚已經擠出眼角了。
　　
　　林子又回到了我身邊，吉他，成了我們的愛情寶貝，如今陳列在我的臥室里。現在，我雖然不能天天彈一首歌給林子聽，但我學會了怎樣去享受林子說的那種窮但不缺少浪漫的生活。我曾經問過林子：“你怎么會花那么多錢買一把這么好的吉他送給我呢？”林子說：“只有一把好的吉他才能把你的浪漫細胞激發出來，我把我存起來準備和你一起過日子用的錢全部拿出來，剛好可以買一把這個價錢的吉他，如果我那時有足夠的錢，我會買一把店里最貴的吉他送給你，因為我愛一個用吉他去唱愛情歌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