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守三十年-生活

這天早上5點，我和老鐘叔開著農用車上了路，外面正是冰天雪地。老鐘叔在這條路上已經行駛了30年，每周他都要去100公里外的煤礦上拉煤，而我則是第一次。
　　
　　車子行駛得很慢，老鐘叔一邊開著車，一邊看表，好像在等什么人。車子終于在一個叫沈村的路邊停下來，早上6點，街上人很少，卻有個老婦人彎著身，朝著這邊張望。
　　
　　“大娘，又過來了？”老鐘叔叫得很親熱，看來他們是熟人。“知道你要來，我烙了些餅，你給剛子捎過去，挺熱的，你也吃點。”大娘說話時鏗鏘有力。“我吃過了，我會捎給剛子的。回來時，他一準會帶錢給你。放心，剛子那邊改造良好，用不了幾年就出來了。大娘，剛子總是說，您老可好好活著，一定要活到他出來。”
　　
　　“一定會的。托老天的福，剛子在家時，我體弱多病，現在他走了快30年了，我倒活得更硬實了。”說完，大娘佝僂著身軀、艱難地踏著雪走了，兩行腳印延伸到小村深處。
　　
　　我將熱餅放在駕駛室最暖和的地方，怕涼了。老鐘叔則專心地開車，我們中午到了煤礦，裝了煤，吃了飯，兩個小時后往回趕。我十分納悶地問：“不去看剛子嗎？”老鐘叔嘆了口氣說：“剛子，這個故事說來話長了。”
　　
　　“30年前的一個冬天，我開車去拉煤。一個老婆子站在沈村的邊上，要搭我的車去沈陽，看剛入獄的兒子。我隨著老人去了監獄，剛子一臉苦澀，哭得十分傷心。他誤殺了人，大娘勸他要好好改造，等著他出來。
　　
　　“后來，老人每周都會搭我的車去看剛子。我們也約定好，每周三早上6點在沈村的街口碰頭。但有一次，老人沒出現，他的鄰居告訴我，老人病了。我到她家一看，老人病得去不了監獄了，讓我捎信給剛子。
　　
　　“那以后，我就再沒讓老人去監獄。10年前，剛子突發腦溢血，沒搶救過來。怕老人受不了，我和鄰居們一起幫著處理了后事。為了瞞著老人，我還會每周去探監。每次回來，給老人捎東西和錢，說是剛子在監獄勞動所得。
　　
　　“中途，我的工作變動，不用再去沈陽了。但一想到老人，我還是會準時過去，她總是按時守候在村口。后來我又找了這份拉煤的工作，不僅能掙錢養家，也可以給老人帶去問候。”老鐘叔說完，我已淚流滿面。
　　
　　回來的路上，老鐘叔特意去市場買了電熱毯，晚上到沈村街口時，老人已站在寒風中等候。老鐘叔拿著電熱毯，對老人說：“剛子表現很好，他在工廠改造掙了錢，讓我特意給你買了電熱毯，說晚上墊著暖和。”老人眼里噙著淚花，笑了。
　　
　　再出車時，我主動請纓前往，因為老鐘叔的身體已每況愈下，我想早點接過這善良的接力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