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時光悄悄溜走的聲音

老屋要拆遷了蓋新房，媽媽帶我去那兒收拾一下需要帶走的物件，收拾好時發現末班車也趕不上，最后我們只好將就著在老屋住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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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正是黃昏，斜陽余暉映照在老屋的墻壁上，一切都顯得安詳和寧靜。“出去走走吧。”媽媽對我說，我有些不大情愿地答應了，一路慢慢走，心里原本的不快和煩躁也漸漸消失無跡。

老屋在一個山莊的中段，這座被遺棄的山莊在歲月的流逝中半夢半醒。中段人家多半是養老的，但仍有數間樓房屬于半完工的陽春屋，庭院堆著水泥包，廢棄的竹架，白日看不到兒童躲貓貓，夜間若有有鬼前來歇腳，大概也是明末清初留辮子的吧！住戶擁有一小塊庭院，各有各的花樹，也難得碰見出來散步的老人，只偶爾聽見誰家的狗頸上的鈴鐺，才稍能想象他們的呼吸。由于不對話，從他們的院前走過，看見蔦蘿開紅花，山藥的藤葉爬上鐵欄桿，才知道他們曾在春日埋伏了什么。

我無從知道他們的現在，僅能在散步事聆聽花木的唇語，追溯他們的過往。時光靜靜流過每一棟樓房，仿佛什么也不留下。又仿佛憐憫地憩息于蔦蘿藤，狗鈴鐺上。中段房屋有著佝僂的姿態，老人們沒什么話好說了，隨狗兒去串門，花藤鋪敘昔日的繁華記憶。

“還記得這家住的是誰嗎？”媽媽指著身旁的一棟老屋問我。我側過身子，從冗長的思緒中回過神來，靜靜地望著那棟屋，慢慢地回想我曾經在這兒發生過的一切。我漸漸的想起來些許零碎的畫面，“是木婆婆么？”我問道，“對啊，人家本來姓李，是你說她家門前的大榕樹好看就一直犟著喊人家&lsquo；木婆婆&rsquo；的。”媽媽笑著說，我不禁也笑了，原本零碎的畫面變得完整了，我想起我曾經在那棵大榕樹上趴著捉螢火蟲，曾在樹底下刨過西瓜蟲，曾屁顛屁顛地跟在那位慈祥的婆婆身后給榕樹澆水，曾一口一口甜甜地喊著：木婆婆，講故事！我在她身上坐過很多很多個無眠的夜晚，數過無數顆星星……“可她已經不在了，這兒都荒廢了。”媽媽嘆了口氣，我聽后一愣，眼前這棟房屋是有些舊了，墻邊有了不少雜草，可那棵大榕樹上還晾掛著一件不舊的襯衫，讓人不敢相信它們已是孤兒。我慢慢走近門口那早已生銹了的鐵柵欄，久久佇立，突然想起木婆婆對我說過，你終將長大，就像我終將老去。就像現在嗎，昔日不諳世事的孩童如今長大懂理，舊日康健慈愛的老人如今地下成灰？

我內心頗有些難過，放眼望向周圍所有的舊物，一切都全無昔日的活力，都佝僂著背，憩息著，任憑時光擷取身上一切美好的青春。時光它就像個小偷，偷走了昔日所有的繁華與歡愉后悄悄溜走了，不留下一絲痕跡，讓人無處去尋。可它也會偷懶，偷的東西多了，就會在某個黃昏的某個不為人知的地方歇歇腳，隨意睡覺，讓不知情的人無意觸碰到了屬于自己的那份失去了的舊日記憶，滿心歡愉的同時有忍不住捶心痛哭。那個小偷它醒來時沒完全清醒就又蹬蹬瞪地溜走了。無意間，它的溜跑的聲音讓人聽到了。就像這個黃昏，我聽到了它悄悄溜走的聲音。

自此，我看到了它溜走的足跡，知道了如何傾聽它的聲音，更懂得了如何緬懷過去。